她近乎妄念,又远在咫尺
喜欢的小说被影视翻拍是一件让人心情复杂的事情。
那时候爱上那本小说,是因为爱里面那个女主角,爱她的丑陋,狼狈,锐利又不惜一切代价往上爬,她以嗓音,身体甚至婚姻作为筹码,一步一赌,虽然到最后也没能获得快乐,但好歹得到了世俗意义上的成功。
一个矮小,不美,贫穷的人。
一个聪明透顶的人。
我迷恋她每一次面对如此冷酷的生活,都可以做到比生活更加冷酷,那种机敏之中又隐约透露出戒备的姿态,像一只壁虎,在你的手指还没有碰到她之前,就自觉地把那截尾巴断掉。
我想象她上完夜校在灯下读书,她瘸腿的男人隔着门听她翻书的声音,清脆响亮,一页一页,如同候鸟的翅膀呼啦啦掠过,男人听得心惊,想,这样的阅读速度,自己肯定是留不住她了。
的确是留不住的。被命运厚待过的人愿意停在原地享受当下的生活,而被追着咬的那些人,即使身后的牙齿不再试图啃噬,恐惧造成的惯性也让他们只能跑,一直跑。
这样的角色怎么可以被具象化呢,她背叛过一些人,欺骗过一些人,离开过一些人,她在某种意义上甚至是不道德的,她的凶狠那么原始,如果搬上了荧幕,因为某些规定被改造,修剪枝桠,然后摁头恋爱,变成一部因爱得救的偶像剧,这跟劝业绩极佳的风尘女子从良有什么区别。
我爱她的獠牙,但现在他们试图掰断它。
这个女孩教我会一种做事的方式,入职以后我才明白它有一个正式的名字,叫作目标导向。把生活当作一场跨栏,跨过许许多多的阻碍,即使不断被绊倒,被疼痛的劲儿扯着往下坠,眼睛始终盯着终点的方向。谈不上坚强,没有其他的原因,她要那个东西,不是钱也不是事业,更不是爱情,她要通过抵达终点的那一秒种,来彻底征服自己心中的恐惧。
其实从文学到影视的过渡,很多时候是作品本身足够光华的表现,但就像古往今来那么多人歌颂月亮一样,他们爱的是月亮的遥远冰冷,并不需要知道上面到底有几座环形山。影视把文学中凭借读者自身想象、个人境遇填充的细节具体到分秒,以及微表情,问题是,如果所有的心情变化都可以依靠确切的表达来传递,那么这类心情本身又是一种多么单薄的过程。
已经多年,我没有再回过头去读那部小说,可依然对书中的细节历历在目,闭上眼睛,就能看到那个瘦小丑陋的女生,在临终关怀院里浆洗着沾了屎尿的衣物,戴一副假名牌眼镜挤公车,为了创业阶段的十万块出卖自己的身体,读很多书,睡觉时哪怕裹再厚的被子,也会浑身发冷。
这样一个人,她一直在,又最好从未存在。她近乎妄念,又远在咫尺,是每一个落魄女孩心目中引颈而歌的黑天鹅,是握在手里走夜路的小弯刀,惟独不是铺赘所有前路只为找到称心伴侣的水果糖。
高三那年的错题集扉页,我在姓名那一栏写上她的名字,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两个字,都念四声,钢笔墨水浸上去那瞬间,像篝火迸溅,像蚁群漫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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