吃美蛙鱼头的时候看到隔壁桌坐了个女人，中年，拿着菜单，翻来覆去，看了又看。
其实店子里的菜单就一页，主菜只有美蛙，配菜分为荤素两块区域，我跟同事两个人往往三分钟内就能把想吃的菜点完。
于是想，她应该有不止一个小孩。因为平时观察到的夫妻，不会纠结于对方的饮食偏爱和雷区，要么已经非常熟稔不必过问，要么早已不在意另一半的喜好，让中年人迟疑的事物，往往来自于孩子。
果然，没一会儿，来了四个小孩，以及另外几个大人，原来是好友间的亲子聚会。众人落座，嗔怪她为什么不早点下单，让大家不能一到店就吃上热乎乎的饭菜，她笑了笑，说，我不确定你们喜欢吃什么呀。
又联想到先前公司聚餐的时候，某个年纪很轻的女性经理很快地敲定了菜品样式和酒水，她平时全素颜上班，因为不喜欢甜食，身材瘦削，说话笃定，做事极为利落，也常常加班到深夜。我问朋友，她是不是未婚，朋友说是，并且也一直是单身。
独身很久的人，身上的气味和风格是掩饰不住的。
我喜欢逛街边的连锁便利店，除了窗明几净以外，还有迷恋的消费感觉，真的像森山大道所说的那样，“在生鲜超市，便利商店，百元商店那小而安全的购物行为中感受一点微小的喜悦，不多作无谓的思考，孤独而忘情地度日。”尤其在深夜，能看见某些形单影只的人，落了单的，会在货架四周徘徊，左右对比，迟迟无法决定购买哪一款，而那些素来独身的人，买东西很快，一碗面，一瓶水，一盒薄荷糖，等等，拿完就走，因为对自己的需求再明确不过，也不必习惯性考虑其他人的感受。
小房子装修的最初阶段，跟设计师讨论各个角落的改造和色彩搭配，我说，靠沙发的一整面墙都涂成灰色，其余的墙面颜色统一为纯白，阳台用橡木柜子定做一个小书吧，可以放电脑和许多书，另一个小阳台做嵌入滚筒式洗衣机，压板选乳白色。家里所有繁复的设计全部拆净，除了原有的户型保持不变，其余的家具都扔掉重新买。
设计师的助理问，需不需要跟家人敲定一下设计方案？
我说，不用了，因为是一个人住，所以不需要其他人来替我决定。
后续的整改确实非常消磨，瓷砖样式一块一块地挑，柜体材质一款一款地选，抽油烟机要侧吸还是顶吸？热水器选电的还是燃气的？指纹锁换不换？还有吊灯、孔灯、床榻、沙发、窗帘、地毯、晾衣杆、投影仪等软装，偶尔会庆幸，是靠自己一个人来挑选和购买，如果跟第二个、第三个，甚至第四个人来进行讨论规划，停滞于期间的种种细节，那可能到明年都没办法结束装修。
越来越发现，选择很多时候只是选择而已，是一些很小的分叉路，没有一失足成千古恨，也谈不上两全其美，吃茼蒿还是生菜，土豆还是莲藕，都有它的优缺点和受众面。可因为掺杂了其他人，我们需要表现得犹豫不决，以显示对对方的挂念和尊重，哪怕最良好的关系里也隐藏着许多假动作，人与人，亲密的展现不仅在于选择的一致性，更在于为了做出跟对方一致的选择，而付出的时间。
独身已久的人，会慢慢忘记这些社交中的假动作，对于他们而言，生鲜小店里只有那几种自己常备的食物，购买很容易，总是充满确定的微小的喜悦。下班之后，打开房间的门，只有一张床，一只猫，一盏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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