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两周,和几个程序员吃饭,他们早不穿格子衫,现更流行纯色T恤。
其中一位是表哥的朋友,听说大学的时候搞创业就月入上万了。
然而三年前,突发脑溢血。
聊这个的时候,他把大排档的风扇挪开,明明看起来有点胖,可炎夏也觉得冷。
当时这位朋友头疼,去医院拍CT,结果出来时医生让他绝对不要动,随后救护车转到大医院。
进去马上全麻手术,至此没人告诉他是脑溢血,只是醒来就在ICU。
“第一个念头,卧槽,我的钱要没了?”
朋友每说一句惨的就要带一句笑的,但我们都知道没那么容易。
他出院之后换了一份轻松的工作,一副大彻大悟的模样,似乎所有的精力都在25岁之前用光了
脑溢血还是不常见的。
这些重症发生在身边的频率大概是几年一次,以此来警醒我们审视自己的生活。
我暗戳戳地对比起自己的身体,偶然的头疼胸痛心率不齐,病了吗,深深怀疑。
但这种怀疑并不能持续多久,因为身边人对你的期望还在不断升高。
该买房了吧?恋爱这几年该结婚了吧?年薪还没到20万吗?
只是一开始解决期望的方式,是努力。
现在解决期望的方式是,这不值得努力。
跟朋友聊天时,他说的最多一句话是:我不愿意当螺丝钉了。
他说对于群体而言,个体只是一个数字,工作、婚姻、生育,只是成为人生流水线上的一员罢了,持续下去,只是落入循坏的窠臼。
这就像是登上了山顶,看着下面规整的城市,排排一模一样的商品房,你发现努力的目标原来这么无聊。
“买房干嘛,为了压迫自己吗?”
“生小孩干嘛,重复我现在的生活吗?”
这种想法令我很恐慌,因为我没办法说服他,你无法鼓励一个进过ICU的人继续奋斗。
他奋斗过,只是身体先投降了。
写到这里,我和你们一样,都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。
最近一次“无力”,发生在周末改第六版图纸的时候,甲方表达不出他想要的东西,我猜不出他不满意的原因。
我俩盲人,在河流的两端,摸石头靠近。
为了减缓这种无力感,我边交涉边看视频,看的是《人间世》抗疫篇。
这蛮突兀的,一边强调死撑,一边强调活着。
人间世第一集有个老人,尿毒症加新冠,本来必死无疑,因为血液净化得好,现在有一线生机,但需要转院截肢。
看老人要受这么多折磨,为他血液净化的医生怀疑:我都不知道自己做了好事还是坏事。
另一个医生说:做了该做的事。
在患难前面,医生不能以“好坏”来衡量折磨,也不能以“有用没用”去衡量生命。
他们只能在人道主义的底线上,做该做的事情。
这让我少了一些戾气,的确有很多不值得辛苦的事情,工作的难易有时候与你的能力无关,而与对方的立场有关,或者与大环境人人都要最高性价比有关。
真没什么好抱怨的,也没什么好挫败的,更没必要以此忘记生活中愉悦的部分。
就像我跟男朋友埋怨:这个世界也太苦了。
他说:苦点是应该的,不然你怎么能意识到我的甜呢。
有人常说,时代的一粒灰尘,落在个人头上,就是一座山。
我们该拿这座山怎么办?
攀登吗,爬不动。放弃吗,太丢脸。
每到这时候,我就会想起愚公移山的故事。
小时候总是很奇怪,移山的胜利真的跟愚公的坚持有关吗,只是因为天帝牛逼吧。
但现在我会被这个故事感动,是因为他们从始至终、心甘情愿地在做这件很难有结果的事情。
不是愚公一个人,而是他们一家人。
也许在这个聪明的时代里,死心塌地去做“无意义”的事,比自由自在要来得勇敢。
就像那天朋友在山顶上说,你看下面的商品房,都是一模一样的,好无聊啊。
我在想,可里面都是不同的人,努力为自己或另一个人,建造的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