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阵子和另一个朋友吃饭,忘记了提到什么,她咬着筷子看我,笑着说你这一年,变得好温柔啊。
笑眯眯盛饭,我知道啊。
晚上送走她,坐在床上看备忘录,翻到去年九月份写的稿子:“一切猛烈又激迫的感情本质上都不会太长久,也都会带来同样深刻痛苦的伤害。”
出神,试图回想那个时候是什么状态,才写出来这样的话,愣了一会儿,没想到什么具体情境,只记得那些情绪,总归是异常糟糕的。
总是哭,总是难过,也时常崩溃,晦暗且低沉,写出来的东西也是,压抑又窒息。
世界太大了,琳琅满目,鳞次栉比,大家都匆匆忙忙地赶路,在短暂的时间里把热情燃烧,炽热又明亮,照破阴暗穿透黑夜,以为这就是永恒了。
有人澎湃,倾身投进,过于灼热的火焰毁坏自己也烫伤他人;有人吝啬,投入几分,不肯珍视递过来的诚恳,还有人是风,呼啸着穿行,点燃或扑灭,只留下一地的狼藉和灰烬。
无法避免遇到那样的人,但不要做那样的人,不要短暂地闯进别人的生命,又不肯真诚。
我不要做这种人。
世界好快啊,我只想和你慢慢来。
燃烧是好的,但熄灭也不可怕,我总想着因为光辉、明亮、闪耀与漂亮而产生的情感是不真的,太浅薄,太虚幻,过于迷恋而不落实地。
同画着花脸的小丑一样,只有表演作怪,给人哄堂大笑的娱乐时,才能拥有掌声和鲜花。
而当他走下舞台,涂着油彩的脸上不再展开笑容,他不滑稽,不有趣,就没有人愿意给他片刻的欣赏了。
不该是这样的,这不能是爱。
真正的爱是什么样呢,是即使他不扮鬼脸表演,不时时刻刻好玩,也想做他最忠实的观众,台前幕后,都给他陪伴。
爱是看到他的不堪,狼狈,幼稚与阴暗,也还是想留在他身边。
爱他明朗,灿烂,也更愿意爱他的破碎和背面。
不要苛求,不需要成为超级英雄,也不必做多厉害的人,我们都知道那要付出多痛的代价,承受多少负担,比起光辉万丈,人人称赞,我更希望他快乐自由,岁岁平安。
人和人相处,走近三分,拥抱三分,剩下的,是作为独立个体,需得自己解决而不可转稼他人的部分,大家都是成年人,空间和独处是不用说的必须选项。
我们不一定要全然感知彼此的所有,这是没办法百分百的事。
但同时我只希望他知道,如果他想要,不用多有顾忌,这百分百的靠近和拥抱,我随时给得起。
颓败也好,困苦也好,走到如今,即便是废墟,是碎片,我也甘愿去守。
旁人有旁人的花红柳绿,我不去,我只看得见他的瓢泼大雨。
同样一身刺的人,我尚可尽力拔身,也已然脱离一些梦境,而他不能,他还在坚忍,还在等。
不是多固执的人,却对他有笃定心。
如今再想想,又或许不是我的温柔,而是他自身,平和待人,少有脾气,潜移默化里,也叫我学会将不曾示人的柔软摊开,给与旁人。
那又是从什么时候起,成为了现在这样的温柔呢。
备忘录往前划,看到今年给他写的信,没找到合适机会给,便一直放着。
“年轻一点的人往往爱得猛烈,挥霍意气,屠戮光阴,而只有成熟的人才懂得,维持一段关系需要的不仅仅是热情。”
要长久,就要坚定,要勇敢,但不能鲁莽,要宽和平稳,温暖而不灼伤。
大概是爱上他以后吧,爱上他之后我才逐渐明白,原来表达情意,不一定非要极端暴烈才算数。
爱可以不仅仅是热烈,勇敢和磅礴,世界艰险黑暗,我与你并立风急雨骤;它还可以是陪伴,包容与静候,是日子乏味惆怅,我依然想与你细水长流。
不用非要轰轰烈烈一方救赎,而是同你一起,有趣乏味,都有意义。
冬日渐近,天气越来越冷,有时候夜里醒来,铺着电热毯也不觉温暖,想想原因,也许是不在他身边。
想说什么,却困得睁不开眼,字打了一半,便睡过去。
要说什么,无非是挂念你,天凉添衣,照顾自己。
日子遥远,我们挨在一起,过完冬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