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我再一次记起去年留下的这句招呼,并意识到它对我而言,作为当我界定的夏日终于结束时的问候,大概得相当于那句广为流传的「夏が終わった」的意味。
当下的时节,北半球已经越过了昼夜等分点,朝着不断延伸的夜晚行进。高中时的某个深秋在本子上写过大意诸如「白昼越来越短,而城市的寂寞和和影子一样越拉越长」的话语,直白而不掺杂任何隐喻,字句单薄得和念想中的未来一样,一眼就能望到头。
前段时间看到一个意义模糊但蛮有意思的说法:秋天的开始,其实更像是夏天为了结束而作出的某种努力。还是会在不知不觉中感慨,原来季节的更替赋予我们的直观感受,一直以来都微妙但真实存在着。
如果要我说的话,或许可以多出一个名字听上去都很耐人寻味的概念:「季节性写作者」。或许应该同某种缩写为SAD的失调患者一样,都是因为与季节关联的情绪起伏而多少需要被抚慰的症候群;不同的是,写作的举动赋予了前者自我舔舐伤口的能力,也使得光亮照向更多的人,在更宽阔的范围引发共鸣。
我的认知中一向保留着某种奇怪的设定:认为自我情感的流露是可耻的,它们应该被咀嚼过后自我消化,处理它们的方式和某种秘不示人的暗疾如出一辙;顶多在某个突然如鲠在喉的时刻,反刍起它仍旧在内里残留的无常。
因此回望过去——多半是些精神状态偏离正轨的时刻里——某些表达或行文里满溢的情感,总免不了突如其来的赧然,仿佛在街头突然被飓风撕碎衣物,赤身裸体地与路人对视。当然,这种想象只存在于我的脑海之中,路过的人察觉到的震荡感,甚至还比不上板块轻微活动时引发的一场微型地震。
虽然要证实情感与季节之间的关联似乎不太实际,但总觉得,寒冷的季节是属于极度理性的,连人们互相拥抱都躲不过「取暖」这样的托辞;冰冷、坚硬如铁一类的意象,也总是在这样的时分出现。
我偶尔会从夏季的毛孔里探出头呼吸,并以这种酝酿在高温里的伪浪漫纵容自我,听到有声音对我喊「快趁此机会,向世界表达爱意」;而其余的时间,则蒙在被子里,一边不断对脑袋里的念头进行拆毁重建,一边盘算着人类什么时候进化出秋冬季节自动休眠的功能。
回归群体生活的这段时间里,我试着让自己长出某种透明的隔膜,一端连着皮肤上的神经末梢,另一端暴露在空气中,努力隔绝一切来自人类的善意或恶意。在现实世界中寻找容身之处,听上去像某种痴人说梦的托辞——这决不是悲观主义作祟,不过如同油水分离的液面,天生便以异质形态存在于环境中而已。
「明年见」与其说是一种承诺,更像是我对当下状态暂时抽离与封存的一种方式;不知是否产生了错觉,如果将情感的表达能力比喻为一条河流,现在状态下的我已几近干涸,朝着岁末流淌过去的时候,仿佛下一秒就会消失在密林深处,被干枯的黄叶掩埋。
不过我也始终期待,跨过流转的季节过后,当自己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大众视野里,也仍旧能被记起,呼唤我的名字也好,也或许只是一句「又见到你了」也好。至少也证明,我兑现了自己的承诺。
End.